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榆钱树下

作者:于强    2024-04-07 16:06:41

榆 钱 树 下





       生活在胶莱平原上的父老乡亲,习惯把生长在房前屋后、田间沟壑边的家榆叫做榆树或榆钱树。


       榆钱树,这个名字起得很亲切,很乡土。“榆”谐音“余”,寓意富裕,“钱”代表富贵。榆钱树,其实就是站立在乡村大地上吉祥如意的“富贵树”。在我童年的记忆里,榆钱树丰盈、朴实、挺拔的身影,摇曳着一个个美丽的乡间故事,装饰出一片浓郁的乡风乡情。




       榆钱树的生命力和抗旱性十分显著,无论是在肥沃的田间,还是在土壤瘠薄的沟边,都能看到榆钱树苍翠的身影。榆钱树的根系特别发达,会把树干牢牢地维护挺牢,任凭风吹雨打,也改变不了它坚韧挺拔的姿态。而柔韧光滑的枝干和树杈,则像一支坚挺的伞柄,支撑起绿意盎然的树冠。远远望去,生长于故乡土地上的榆钱树,仿佛一个慈祥可爱的老者,在春风的吹拂下,摇荡出浓淡相宜的乡愁,默默传递着绿色的乡音,宣示着生命的顽强与坚守。


       春天,是树的世界,花的海洋。白杨树、柳树、槐树、石榴树、梧桐树,这些土生土长的民间传统树种,怕是辜负了季节的恩赐,于春天的各个时节,会竞相次第开花,争奇斗艳的花姿,把乡村大地装饰得热热闹闹。而这个季节的榆钱树,也不甘落后,似是探春的天使,于仲春时节,如期绽放出淡淡的花朵。榆钱树的花朵,相较于其它艳丽的花,有点与众不同,它如花似叶的翅果,状如卵形,绿中带黄,一串串,一簇簇,自然、紧密、有序。因了从小对榆树的认知,现在生活在城市中的我,一直对古老的榆钱花情有独钟。离开故乡二十多年,自己好像再也没有品尝过榆钱的味道了。一日,妻子从老家带回一小提篮榆钱花,面对这细翠的花果,我急不可耐地生吃起来。榆钱花片沁入味蕾的口感,粘中带甜,清香透心。这香甜绵柔的滋味,会牵动一个人思想的引擎,让人仿佛重新返回了那个清幽且温暖的故园。




       多少年后的今天,远离于故乡的我,对榆钱树的怀念,变得愈加深刻,就像对故乡不厌其烦地追忆一样,内心自然地多了些眷恋和牵念。现在,每次遇见一棵榆钱树,我就会刻意驻足原地细细打量它一番。这奇异的榆钱树,宛如故乡的影子,这繁花如穗的翅果,像是时间的风铃,串联起我对乡音乡情的一片清浅回忆。


       美丽的榆钱树,给故乡营造了一道不变的风景,印证了人们心中不老的乡恋。




       70年代中期,我生活的那个村庄有些落后、贫穷。老家的房子,是一座土木结构的旧平房,父亲和母亲拉扯着我们姊妹四人度过了一段清苦的日子。花销,仅仅靠父亲30多块钱的工资收入;吃饭,靠的是二亩地的口粮田;穿衣,往往兄弟姊妹替换着穿戴。日子虽然过得紧巴,但一家人的勤劳善良,把安贫乐道的日子照旧过得有滋有味。记得在我八九岁的时候,家乡老房子门前胡同里有一棵榆钱树,树冠长得格外的蓬勃,父亲说这棵树是他与母亲结婚时种下的,树龄快二十年了。每年春天,榆钱树便绽放出串串小花,生出柔软的枝叶,把整个庭院遮蔽得格外阴凉。这棵自家种植的榆钱树,在那个年代,仿佛是我一个知心的小伙伴,每次上学出门,或放学回家,榆钱树都会向我伸出友好的手臂,向人们绽放着祥和的笑脸。榆钱树下的童年,更是充满了无限的趣味。每当我和邻里的玩伴一起在树下玩游戏、做作业的时候,榆钱树就会像一位慈祥的老人,遮挡烈日,送来清凉,护佑着我们快乐的童年。有时趁着大人们不注意,我们会偷偷地爬上树,撸上几嘟噜榆钱花,相互分享战果。更多的时候,树上会落满好多鸟,如喜鹊、麻雀、翠鸟。它们忐忑的身影、清脆的啁啾声,似乡土音乐一样叫醒了村庄的黎明,装饰了春天的梦。


       年少时的乡村,不像现在这么物质富裕发达。瓜菜果蔬,鸡鸭肉鱼等美食佳肴,在当年简直是一种奢望和期盼。喝井水、吃粗粮、挖野菜、采野果,是当时应对困苦生活的一种无奈。记得老家榆钱树花开的时候,也是一家人采摘和品尝榆钱花的大好时节。




       此时的母亲,会琢磨着利用榆钱为我们精心赶制一顿原生态的美食盛宴。春天的上午,天气晴朗,微风荡漾,阳光煦暖。父亲将采摘下的一篮子新鲜榆钱花递给母亲,母亲则团坐在天井里,精心摘去枯枝杂物,将榆钱花用清水洗净,放在锅里开水焯一下,用笊篱捞起榆钱花放到盖垫上晾干。尔后,将榆钱花、白糖与发好的白面团揉成榆钱馍,然后放入蒸笼。出锅后,母亲不舍得自己先吃,而是让她的孩子们第一个吃。面对这诱人的美味,饥肠辘辘的我会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,那种厚实绵柔的甜蜜之味就会一下子溢满口腔,窜至肺腑。当母亲看到我们饥渴的吃相,就会舒心地笑起来。小时候,母亲就地取材,想尽千方百计为我们做所谓的“美食”,其实也是由于生活的窘迫。在当时那个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拮据年代,能够吃上几回白面做的食物,已经是很奢侈了。如今,我住到了繁华的城市里,物质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日子虽然过得殷实富足,但记忆里依然没有忘记那年母亲做的榆钱馍。每次想着想着,就想起勤劳朴素慈恩一生的母亲,想着想着,眼睛就淌出了泪花。




       榆钱树,陪伴我们一家人度过了多年的乡村岁月,那些清晰如昨的寡淡和苦乐,早已在我日渐老去的记忆里扎了根、发了芽、结了果。而今,每当我在这个烟火人间偶遇一棵陌生的榆钱树,自然就会联想到家乡的那棵老榆钱树。正是故乡这棵挥之不去的树,钩沉出了蛰伏我心底的一些乡情乡音,催开了平淡如花的万千思绪。


       (作者系中国乡村人才库认证乡村作家、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、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)

来源:山东政事 编辑:文峰